原文

　　○敘東夷

　　《尚書·堯典》曰：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東表之地稱嵎夷。旸，明也。日出於谷而天下明。)

　　又《大誥》曰：武王崩，三監(jiān)及淮夷叛。(三監(jiān)，管、祭、商。淮夷，徐奄之屬。皆叛周。)周公相成王，將黜殷命，作《大誥》。

　　又《蔡仲之命》曰：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成王即政，淮夷奄國(guó)又叛。王親征之，遂滅奄而徙之。)作《成王政》。(為平淮夷徒奄之政令。)

　　又《費(fèi)誓》曰：魯侯命伯禽宅曲阜，徐、夷并興，東郊不開。(徐戎淮夷并起，為寇於魯，故東郊不開。)徂茲淮夷、徐戎并興。(令往征此淮浦之夷、徐州之戎，并起為寇。此夷戎，帝王所羈縻統(tǒng)敘，故錯(cuò)居九州之內(nèi)，秦始皇遂出之。)善〈米支〉乃甲胄，敿乃干，無敢不吊！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刃，無敢不善！

　　《左傳·僖下》曰：杞桓公來朝，用夷禮，故曰子。(杞，先代之后，而迫於東夷，風(fēng)俗雜壞，言語衣服有時(shí)而夷，故言其夷也。)

　　又《成公上》曰：莒子曰："莒辟陋在夷，其孰以我為虞？"

　　又《襄公六》曰：杞，夏馀也，而即東夷。(行夷禮。)

　　又《定公下》曰：以公會(huì)齊侯于祝其，實(shí)夾谷，孔丘相。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必得志焉。"(菜人，齊所滅。菜，夷也。)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以兵擊菜人。)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裔，遠(yuǎn)也。)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齊侯聞之，遽辟之。(辟兵，菜兵也。)

　　《毛詩》云：《苕之華》，大夫閔時(shí)也。幽王之時(shí)，西戎、東夷交侵中國(guó)，師旅并起，因之以饑饉。君子閔周室之將亡，傷已逢之，故作是詩也。

　　又曰：《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來求。

　　《論語·子罕》曰：子欲居九夷，(馬曰：九夷，東方之夷，有九種。)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馬曰：君子所居則化。)

　　《后漢書》曰：《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抵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guó)焉。

　　又曰：會(huì)稽海外有東鳀人，(鳀，達(dá)奚切。)分為二十馀國(guó)。又有夷洲，及澶州。傳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將童男童女?dāng)?shù)千人，入海求蓬萊神仙不得，徐福畏誅，不敢還，遂止此洲。代代相承，有數(shù)萬家人。歲時(shí)，至?xí)小?huì)稽東冶縣人有入海，行遭風(fēng)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絕遠(yuǎn)，不可來往。

　　《竹書紀(jì)年》曰：后方即位三年，九夷來御，曰畎夷、幹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fēng)夷、陽夷。

　　又曰：后發(fā)即位元年，諸夷賓于王門。諸夷入舞。

　　又曰：仲丁即位于藍(lán)夷。

　　《白虎通》曰：夷者，蹲也，言無禮儀。

　　《史系》曰：天監(jiān)五年，丹陽南山得瓦物，高五尺，圍四尺，上銳下平，蓋如合焉。中得劍一、瓷具十?dāng)?shù)，時(shí)人莫識(shí)。沈約云："此東夷罨盂也，葬則用之代棺。此制度卑小，則隨當(dāng)時(shí)矣。東夷死，則坐葬之。"武帝服其博識(shí)。

　　《臨海水土志》曰：夷州在臨海東南，去郡二千里。土地?zé)o雪霜，草木不死。四面是山，眾山夷所居。山頂有越王射的，正白，乃是石也。此夷各號(hào)為王，分畫土地，人民各自別異。人皆髡頭穿耳，女人不穿耳。作室居，種荊為蕃鄣。土地饒沃，既生五谷，又多魚肉。舅姑子歸男女，臥息共一大床。交會(huì)之時(shí)，各不相避。能作細(xì)布，亦作班文布，刻畫其內(nèi)，有文章，以為飾好也。其地亦出銅、鐵，惟用鹿矛以戰(zhàn)斗耳。磨礪青石，以作矢鏃、刃斧，環(huán)貫珠珰。飲食不潔。取生魚肉，雜貯大器中，以鹵之，歷日月乃啖食之，以為上肴。呼民人為"彌麟"，如有所召，取大空材，材十馀丈，以著中庭。又以大杵，旁舂之，聞四五里，如鼓，民人聞之，皆往馳赴會(huì)。飲食皆踞相對(duì)。鑿木作器，如犭希槽狀，以魚肉腥臊安中，十十五五共食之。以粟為酒，木槽貯之，用大竹筒長(zhǎng)七寸許飲之。歌似犬嗥，以相娛樂。得人頭，斫去腦，駁其面肉，留置骨，取大毛染之，以作鬢眉發(fā)編，具齒以作口，自臨戰(zhàn)斗時(shí)用之，如假面狀。此是夷王所服。戰(zhàn)得頭，著首。還，於中庭建一大材，高十馀丈，以所得頭差次掛之。歷年不下，彰示其功。又甲家有女，乙家有男，仍委父母往就之居，與作夫妻，同牢而食。女以嫁，皆缺去前上一齒。

　　又曰：安家之民，悉依深山，架立屋舍於棧格上，似樓狀。居處飲食，衣服被飾，與夷州民相似。父母死亡，殺犬祭之，作四方丞以盛尸。飲酒歌舞畢，仍懸著高山巖石之間，不埋土中作冢槨也。男女悉無履。今安陽羅江縣民，是其子孫也。皆好猴頭羹，以菜和中，以醒酒；雜五肉，臛不及之。其俗言："寧自負(fù)人千石之粟，不愿負(fù)人猴頭羹臛"。

　　○朝鮮

　　《尚書大傳》曰：武王勝殷，繼公子祿父，(祿父，紂之子也。)釋箕子之囚。箕子不忍商之亡，走之朝鮮。(朝鮮，今樂浪郡。)武王聞之，因以朝鮮封之。箕子既受周之封，不得無臣禮，故於十二祀來朝。

　　《史記》曰：朝鮮。張晏注曰：朝鮮有濕水、洌水、汕水，合為洌水。疑樂浪、朝鮮，取名於此。

　　又曰：朝鮮王滿，燕人也。自始燕時(shí)，嘗略屬真番、朝鮮，為置吏，筑鄣塞。秦滅燕，屬遼東外徼。漢興，為遠(yuǎn)難守，復(fù)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滿亡命，聚黨千馀人，魋結(jié)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鄣。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故燕、齊亡命者王之，都王險(xiǎn)。(王險(xiǎn)，地名。)會(huì)孝惠、高后時(shí)，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毋使侵盜邊。以聞，上許之，以故滿得以兵威財(cái)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shù)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真番旁眾國(guó)欲上書見天子，又雍閼弗通。元封二年，漢使涉河譙諭右渠，終不肯奉詔。(師古曰：譙，夷讓也，才笑切。)何去至界，臨浿水，使馭刺殺送何者朝鮮裨王長(zhǎng)。(長(zhǎng)，裨王名也。)即渡水，馳入塞，遂歸報(bào)天子曰："殺朝鮮將。"上為其名美，即不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朝鮮怨何，發(fā)兵，襲攻殺何。天子募罪人擊朝鮮。其秋，遣樓船將軍楊仆自齊浮渤海，兵五萬人，左將軍荀彘出遼東，討右渠。右渠發(fā)兵距險(xiǎn)。天子為兩將軍未有利，乃使衛(wèi)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欲降，恐兩將詐殺臣；今見信節(jié)，請(qǐng)服。"遣太子入謝，獻(xiàn)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眾萬馀，持兵渡浿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fù)引歸。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往會(huì)，居城南。右渠遂堅(jiān)城守，數(shù)月未能下。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陰間使人約降樓船，往來言，尚未肯決。天子使?jié)咸毓珜O遂往征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以節(jié)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yíng)計(jì)事，即命左將軍戲下執(zhí)縛樓船將軍，并其軍，以報(bào)天子。天子誅遂。左將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韓陶、尼谿相參、將軍王唊，(師古曰：相路，一人也。韓陶，二人也。尼谿相參，三也。將軍王唊，四也，唊，音頰。)相與謀，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xiǎn)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fù)攻吏。左將軍使右渠子長(zhǎng)降、相路人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遂定朝鮮，為真番、臨屯、樂浪、玄菟四郡。

　　《漢書·地理志》曰：玄菟、樂浪，武帝時(shí)初置，皆朝鮮、獩犭百、勾驪蠻夷。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樂浪、朝鮮，民犯禁八條：(如淳曰：有其四，其四不見。)相殺以當(dāng)時(shí)償殺；相傷者以谷償；相盜者，男沒入為其家奴，女子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為民，俗猶羞之，嫁娶無所仇。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其田民飲食以邊豆，都邑頗放效，吏及內(nèi)郡賈人往往以杯器食。郡初取吏於遼東，吏見民無閉藏，及賈人往者，夜則為盜，俗稍益薄。今相犯禁浸多，致六十馀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於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之不行，乘桴浮於海，欲居九夷，有以也。

　　獩犭百

　　《魏志》曰：獩犭百國(guó)，南與辰韓、北與高勾麗、沃沮接，東窮大海。今朝鮮之東，皆其地也。戶二萬馀。昔箕子既適朝鮮，作八條之教，無門戶之閉，而民不為盜。其后四十馀世，朝鮮侯準(zhǔn)僣號(hào)稱王，陳勝等起，略叛秦。燕、齊、趙民避地東入朝鮮數(shù)萬口，燕人衛(wèi)滿魋結(jié)夷服，復(fù)來王之。漢武帝伐滅朝鮮，分其地為四郡。自是之后，胡漢稍別。無大君長(zhǎng)，自漢已來，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統(tǒng)主下戶。其耆舊自謂與勾麗同種。其人性愨愿，少嗜欲，有廉恥，不請(qǐng)匄。言語法俗，大抵與勾麗同，衣服異。男女衣，皆著曲領(lǐng)。男子系銀花，廣數(shù)寸，以為飾。自單單大嶺以西屬樂浪，以東七縣，都尉主之，皆以獩為名。后省都尉，封其渠帥為侯。今不耐獩，皆其種也。其俗，同姓不婚，多忌諱。每疾病死亡，輒捐棄舊宅，更作新居。布麻蠶綿，飲食亦有俎豆。曉侯星宿，豫知年歲豐約。嫁娶喪葬之法，有似勾麗。不以珠玉為寶。常用十月節(jié)祭天，晝夜飲酒歌舞，名為"舞天"。又祭虎，以為神。其邑落相侵犯，輒相罰，責(zé)生口牛馬，名之曰："責(zé)禍"。殺人者償死。少寇盜。能步斗，作矛長(zhǎng)三丈，至戰(zhàn)時(shí)，數(shù)人共持之。樂浪檀弓，出其地。其海出班魚皮、土饒文豹。又出菓下馬，漢桓時(shí)獻(xiàn)之。正始六年，樂浪太守鄧茂、帶方太守弓遵，以嶺東獩屬高麗，興師伐之，不耐侯等舉邑降。八年，詣闕朝貢，詔："更拜不耐獩王，居處雜在人間，四時(shí)詣郡朝謁，二郡；有軍征賦調(diào)供給役使，遇之如民。"

　　《風(fēng)俗通》曰：犭百者，謹(jǐn)案，《春秋傳》：大犭百、小犭百。犭百者，路也，薄也。不知送往勞來，無宗廟粢盛，賦殿輕薄也。

　　○三韓

　　《后漢書》曰：韓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韓。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guó)，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guó)，其地與獩犭百接。弁韓在辰韓之南，亦有十二國(guó)，其南亦與倭接。凡七十八國(guó)，大者萬馀戶，小者數(shù)千家，各在山海間，地合方四千馀里，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guó)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guó)，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guó)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馬韓人知田蠶作綿布，出大栗如梨。有長(zhǎng)尾雞，尾長(zhǎng)五尺。邑落雜居，亦無城郭。作土室，形如冢，開戶在上。不知跪拜，無長(zhǎng)幼男女之別。少綱紀(jì)，國(guó)邑雖有主師，不能相制御。其葬有棺無槨。不知騎乘牛馬，不貴金寶錦罽。惟重纓珠，以綴衣為飾，及懸頸垂耳。大率皆魁頭露紒，(魁頭，猶科頭也，謂以發(fā){紥糸}績(jī)成科結(jié)也。紒，音計(jì)。)布袍草履。其人壯勇，少年有筑室作力者，輒以繩貫脊皮，縋以大木，歡呼為健。善用弓盾矛櫓。雖有斗爭(zhēng)攻戰(zhàn)，而貴相屈服。俗信鬼神，常以五月竟祭鬼神，晝夜酒食，群聚歌舞，輒數(shù)十人相隨踏地為節(jié)。十月農(nóng)功畢，亦如之。諸國(guó)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號(hào)為"天君"。又立蘇涂，建大木以懸鈴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魏志》曰：馬韓。漢桓、靈之末，韓、獩強(qiáng)盛，郡縣不能制，民多流入韓國(guó)。建安中，公孫康分屯右縣南荒地為帶方郡，遣公孫模、張敞等收集遺人，興兵伐韓、獩，舊人稍出。是后倭、韓遂屬帶方。魏景初中，明帝遣帶方太守劉昕、樂浪太守鮮于嗣，越海定二郡。諸韓國(guó)臣智加賜邑君印綬，其次與邑長(zhǎng)。其俗好衣幘。下戶詣郡朝謁，皆假衣幘，自服印綬，部從事。吳林以樂浪本統(tǒng)韓國(guó)，分割辰韓八國(guó)與樂浪。

　　又曰：有州胡，在馬韓之西，海中大島上。其人差短小，言語不與韓同。皆髡頭，如鮮卑。但衣韋衣，有上無下。好養(yǎng)牛豕，乘船往來，市貨韓中矣。

　　○辰韓(附)

　　《后漢書》曰：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韓割東界地與之。其名國(guó)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呼皆為徒，有似秦語，故或名之為秦韓。有城柵屋室。諸小別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儉側(cè)，次有樊祗，次有殺奚，次有邑偕。(皆其官名。)土地肥美，宜五谷，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國(guó)出鐵，獩、倭、馬韓并從市之。凡諸貨易，皆以鐵為貨。俗喜歌舞，飲酒鼓瑟。兒生，欲令頭扁，(扁，音補(bǔ)典切。)皆押之以石。

　　《魏志》曰：辰王，常用馬韓人作之，世世相繼。辰王不得自立為王，明其為流移之人，故為馬韓所制也。其俗男女有別，以大鳥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飛揚(yáng)。其國(guó)作屋，橫累木為之，有似牢獄。

　　○弁韓(附)

　　《后漢書》曰：弁韓與辰韓雜居，城郭衣服皆同，言語風(fēng)俗有有異。其人形皆長(zhǎng)大，美發(fā)，衣服潔清，而刑法嚴(yán)峻。其國(guó)近倭，故頗有文身者。初，朝鮮王準(zhǔn)為衛(wèi)滿所破，乃將其馀種數(shù)千人走入海，攻馬韓，破之，自立為韓王。準(zhǔn)后滅絕，馬韓人復(fù)自立為辰王。建武二十年，韓人廉斯人蘇馬諟等，詣樂浪貢獻(xiàn)。(廉斯，邑名。諟，音是。)帝封蘇馬諟為漢廉斯邑君，使屬樂浪郡，四時(shí)朝謁。靈帝末，韓、穢并盛，郡縣不能制，百姓苦亂，多流亡入韓者。

　　《魏志》曰：弁辰與辰韓雜居，亦有城郭。衣服居處與辰韓同，言語法俗相似，祠祭鬼神有異。施灶皆在戶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