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玙 道士李國禎附
李泌 子繁 顧況附
崔造 關(guān)播 李元平附
王玙，少習(xí)禮學(xué)，博求祠祭儀注以干時。開元末，玄宗方尊道術(shù)，靡神不宗。 玙抗疏引古今祀典，請置春壇，祀青帝于國東郊，玄宗甚然之，因遷太常博士、侍 御史，充祠祭使。玙專以祀事希幸，每行祠禱，或焚紙錢，禱祈福祐，近于巫覡， 由是過承恩遇。肅宗即位，累遷太常卿，以祠禱每多賜賚。乾元三年七月，兼蒲州 刺史，充蒲、同、絳等州節(jié)度使。中書令崔圓罷相，乃以玙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 下平章事。人物時望，素不為眾所稱，及當(dāng)樞務(wù)，聲問頓減。玙又奏置太一神壇于 南郊之東，請上躬行祀事。肅宗嘗不豫，太卜云：“崇在山川?！鲍_乃遣女巫分行 天下，祈祭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乘傳而行，上令中使監(jiān)之，因緣為奸，所至干托長 吏，以邀賂遺。一巫盛年而美，以惡少年數(shù)十自隨，尤為蠹弊，與其徒宿于黃州傳 舍。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鐍，不可啟，震破鎖而入，曳女巫階下斬之，所從惡少 年皆斃。閱其贓賂數(shù)十萬，震籍以上聞，仍請贓錢代貧民租稅，其中使發(fā)遣歸京， 肅宗不能詰。肅宗親謁九宮神，殷勤于祠禱，皆玙所啟也。歲余，罷知政事，為刑 部尚書。上元二年，兼揚(yáng)州長史、御史大夫。兗淮南節(jié)度使。肅宗南郊禮畢，以玙 使持節(jié)都督越州諸軍事、越州刺史，充浙江東道節(jié)度觀察處置使，本官兼御史大夫， 祠祭使如故。入為太子少保，轉(zhuǎn)少師。。大歷三年六月卒。
玙以祭祀妖妄致位將相，時以左道進(jìn)者，往往有之。廣德二年八月，道士李國 禎以道術(shù)見，因奏皇室仙系，宜修崇靈跡。請于昭應(yīng)縣南三十里山頂置天華上宮露 臺、大地婆父、三皇、道君、太古天皇、中古伏羲媧皇等祠堂，并置掃灑宮戶一百 戶。又于縣之東義扶谷故湫置龍?zhí)?，并許之。時歲饑荒，人甚不安，昭應(yīng)縣令梁鎮(zhèn) 上表曰：
臣聞國以人為本，害其本則非國；神以人為主，虐其主則非神。故昔之圣王， 所以極陳理道，明著祀典，將愛其人而慎用其財力，敬其神而虔恭于祠祭。故神享 其明德而降之福，人受其大賚而盡其力，然后神人以和，而國家可保也。一昨蟊賊 作孽，水旱為災(zāi)，雖王畿皆遍，而臣縣最苦。此則神之不能御大災(zāi)明矣，又何力于 陛下而得列祀典哉！用以殘弊之余，當(dāng)兇荒之歲，丁壯素出家入仕，羸老方飛芻輓 粟，令但供億王事，已不堪命，更奔走鬼道，何以聊生？
臣又聞天地之神，尊之極者，掃地可祭，精意可饗。陛下亦何必廢先王之典， 崇俗巫之說，走南畝之客，殺東鄰之牛，而后冀非妄之福。陛下雖欲為人祈福，福 未至而人已困矣！其不可一也。陛下不視昔者有道之君，至德之后，曷不卑宮室， 惡飲食，恭己以遂萬物之性哉！陛下今違神亭育之心，竭人疲困之力，如是又何從 而致其福哉？此又不可二也。又陛下宗廟之敬極矣，尚無一月三祭之禮；今此獨(dú)為， 則宗廟之靈，將等以親疏，校以厚薄，陛下又何以言哉？此又不可三也。又大地婆 父，祀典無文，言甚不經(jīng)，義無可取。若陛下待與大地建祖宗之廟，必上天貽向背 之責(zé)，陛下又何以為詞哉？此又不可四也。夫湫者，龍之所居也。龍得水則神，無 水則螻蟻之匹也。故知水存則龍在，水竭則龍亡，此愚智之所同知矣。今湫竭已久， 龍安所存？陛下又崇飾祠宇，豐潔薦奠，為去龍之穴，破生人之產(chǎn)，人且怨矣，神 何歆哉！此又不可五也。其道君、三皇、五帝，則兩京及所都之處，皆建宮觀祠廟， 時設(shè)齋醮饗祀，國有彝典，官有常禮，蓋無闕失，何勞神役靈？此又不可六也。臣 稽先王之典禮，觀前圣之軌躅，休咎豐兇，災(zāi)祥禍福，必主帝王五事，不在山川百 神。此又不可七也。
臣伏察此弊，頗知其由。蓋以道士李國禎等動眾則得人，興工則獲利，祭祀則 受胙，主執(zhí)則弄權(quán)。是以鼓動禁中，熒惑天聽，逾越險阻，負(fù)荷粢盛，以日系年， 無時而息。曾不謂神功力，空止竭人膏血，以使人神胥怨，災(zāi)孽并生。罔上害人， 左道亂政，原情定罪，非殺而何！
臣昨受命之時，親承圣旨，務(wù)存安緝，許逐權(quán)宜。誠愿沉鄴縣之巫，安流弊之 俗，其所興兩祠土木之功、丹青之役、三六之祭、灑掃之戶，謹(jǐn)明宣旨，并以權(quán)宜 停訖。人吏百姓等，知陛下以從善為心，嫉惡為務(wù)，蠲除不急，劃革煩苛，皆喧呼 于庭，抃躍于路，所征糧糗，無不樂輸。臣伏以國禎等并交結(jié)中貴，狡蠹成性，臣 雖忘身許國，不懼讒構(gòu)，終恐賄及豪右，復(fù)為奸惡。其國禎等見據(jù)狀推勘，如獲贓 狀，伏望許臣征收，便充當(dāng)縣郵館本用。其湫既竭，不可更置祠堂，又不當(dāng)為大地 建立祖廟，臣并請停。其三皇、道君、天皇、伏羲、女媧等，既先各有宮廟，望請 并于本所依禮齋祭。
上從之。
李泌，字長源，其先遼東襄平人，西魏太保、八柱國司徒徒何弼之六代孫。今 居京兆吳房令承休之子。少聰敏，博涉經(jīng)史，精究《易象》，善屬文，尤工于詩， 以王佐自負(fù)。張九齡、韋虛心、張廷珪皆器重之。泌操尚不羈，恥隨常格仕進(jìn)。天 寶中，自嵩山上書論當(dāng)世務(wù)，玄宗召見，令侍詔翰林，仍東宮供奉。楊國忠忌其才 辯，奏泌嘗為《感遇詩》，諷刺時政，詔于蘄春郡安置，乃潛遁名山，以習(xí)隱自適。 天寶末，祿山構(gòu)難，肅宗北巡，至靈武即位，遣使訪召。會泌自嵩、潁間冒難奔赴 行在，至彭原郡謁見，陳古今成敗之機(jī)，甚稱旨，延致臥內(nèi)，動皆顧問。泌稱山人， 固辭官秩，特以散官寵之，解褐拜銀青光祿大夫，俾掌樞務(wù)。至于四言文狀、將相 遷除，皆與泌參議，權(quán)逾宰相，仍判元帥廣平王軍司馬事。肅宗每謂曰：“卿當(dāng)上 皇天寶中，為朕師友，下判廣平行軍，朕父子三人，資卿道義。”其見重如此。尋 為中書令崔圓、幸臣李輔國害其能，將有不利于泌。泌懼，乞游衡山，優(yōu)詔許之， 給以三品祿俸，遂隱衡岳，絕粒棲神。
數(shù)年，代宗即位，召為翰林學(xué)士，頗承恩遇。及元載輔政，惡其異己，因江南 道觀察都團(tuán)練使魏少游奏求參佐，稱泌有才，拜檢校秘書少監(jiān)，充江南西道判官， 幸其出也。尋改為檢校郎中，依前判官。元載誅，乃馳傳入謁，上見悅之。又為宰 相常袞所忌，出為楚州刺史。及謝恩，具陳戀闕，上素重之，留京數(shù)月。會澧州刺 史闕，袞盛陳泌理行，以荊南凋瘵，遂輟泌理之。詔曰：“荊南都會，粵在澧陽， 俾人歸厚，惟賢是牧。以泌文可以代成風(fēng)俗，政可以全活惸嫠。爰命頒條，期乎共 理，地薄淮陽之守，勉思渤海之功?？蓹z校御史中丞，充澧朗硤團(tuán)練使。”重其禮 而遣之。無幾，改杭州刺史，以理稱。
興元初，征赴行在，遷左散騎常侍。貞元元年，除陜州長史，充陜、虢都防御 觀察使。二年六月，泌奏：“虢州盧氏山冶，近出瑟瑟，請充獻(xiàn)，禁人開采?！痹t 曰：“瑟瑟之寶，中土所無今產(chǎn)于近甸，實(shí)為靈貺。朕不飾器玩，不尚珍奇，常思 返樸之風(fēng)，用明躬儉之節(jié)。其出瑟瑟之處，任百姓求采，不宜禁止?！本图用跈z校 禮部尚書。時陳、許戍邊卒三千自京西逃歸，至州境，泌潛師險隘，左右攻擊，盡 誅之。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崇文館學(xué)士、修國史。初，張延賞大減官員， 人情咨怨，泌請復(fù)之，以從人欲，因是奏罷兼試額內(nèi)占闕等官，加百官俸料，隨閑 劇加置手力課，上從之，人人以為便。而竇參旁奏，遂改易，使同品之內(nèi)，月俸多 少累等。泌又奏請罷拾遺、補(bǔ)闕，上雖不從，亦不授人，故諫司惟韓皋、歸登而已。 泌仍命收其署湌錢，令登等寓食于中書舍人，故時戲云：“韓諫議雖分左右，歸拾 遺莫辨存亡。”如是者三年。至貞元五年，以前東都防御判官、殿中侍御史、內(nèi)供 奉韋綬為左補(bǔ)闕，監(jiān)察御史梁肅右補(bǔ)闕。既復(fù)置，人心忻然。順宗在春宮，妃蕭氏 母郜國公主交通外人，上疑其有他，連坐貶黜者數(shù)人，皇儲亦危。泌百端奏說，上 意方解。
泌頗有讜直之風(fēng)，而談神仙詭道，或云嘗與赤松子、王喬、安期、羨門游處， 故為代所輕，雖詭道求容，不為時君所重。德宗初即位，尤惡巫祝怪誕之士。初， 肅宗重陰陽祠祝之說，用妖人王玙為宰相，或命巫媼乘驛行郡縣以為厭勝。凡有所 興造功役，動牽禁忌。而黎干用左道位至尹京，嘗內(nèi)集眾工，編刺珠繡為御衣，既 成而焚之，以為禳禬，且無虛月。德宗在東宮，頗知其事，即位之后，罷集僧于內(nèi) 道場，除巫祝之祀。有司言宣政內(nèi)廊壞，請修繕。而太卜云：“孟冬為魁岡，不利 穿筑，請卜他月?！钡墼唬骸啊洞呵铩分x，啟塞從時，何魁岡之有？”卒命修之。 又代宗山陵靈駕發(fā)引，上號送于承天門，見辒辌不當(dāng)?shù)?，稍指午未間。問其故，有 司對曰：“陛下本命在午，故不敢當(dāng)?shù)馈！鄙咸柶唬骸鞍灿型黛`駕而謀身利?！?卒命直午而行。及建中末，寇戎內(nèi)梗，桑道茂有城奉天之說，上稍以時日禁忌為意， 而雅聞泌長于鬼道，故自外征還，以至大用，時論不以為愜。及在相位，隨時俯仰， 無足可稱。復(fù)引顧況輩輕薄之流，動為朝士戲侮，頗貽譏誚。年六十八薨，贈太子 太傅，賻禮有加。泌放曠敏辯，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為權(quán)幸忌嫉恆由智免；終 以言論縱橫，上悟圣主，以躋相位。有文集二十卷。
子繁，少聰警，有才名，無行義。泌為相，嘗引薦夏縣處士北平陽城為諫議大 夫。城道直，既遇知己，深德之。及泌歿，戶部尚書裴延齡巧佞奉上，德宗信任， 竊弄威權(quán)，舉朝側(cè)目。城中正之士，尤忿嫉之。一日盡疏其過惡，欲密論奏，以繁 故人子，為可親信，遂示其疏草，兼請繁繕寫。繁既寫，悉能記之，其夕乃徑詣延 齡，具述其事。延齡聞之，即時請對，盡以城章中欲論事件，一一先自解。及城疏 入，德宗以為妄，不之省。泌與右補(bǔ)闕、翰林學(xué)士梁肅友善，嘗命繁持所著文請肅 潤色。繁亦自有學(xué)術(shù)，肅待之甚厚，因許師事，日熟其門。及肅卒，繁亂其配，士 君子無不嘆駭，積年委棄。后起為太常博士，太常卿權(quán)德輿奏斥之，除河南府士曹 掾。以其警悟異常，泌之故人為宰相，左右援拯，后得累居郡守，而力學(xué)不倦。罷 隨州刺史，歸京師，久不承恩。
韋處厚入相，厚待之。寶歷二年六月，敬宗降誕日，御三殿，特詔兵部侍郎丁 公著、太常少卿陸旦與繁等三人抗浮圖道士講論。九月，除大理少卿，復(fù)加弘文館 學(xué)士。時諫官御史章疏相繼，宰臣不得已，出為亳州刺史。州境嘗有群賊，剽人廬 舍，劫取貨財，累政擒捕不獲。繁潛設(shè)機(jī)謀，悉知賊之巢穴，出兵盡加誅斬。時議 責(zé)繁以不先啟聞廉使，涉于擅興之罪，朝廷遣監(jiān)察御史舒元輿按問。元輿素與繁有 隙，復(fù)以初官，銳于生事，乃盡反其獄辭，以為繁濫殺無辜，狀奏，敕于京兆府賜 死，時人冤之。其后元輿被禍，人以為有報應(yīng)焉。
初，泌流放江南，與柳渾、顧況為人外之交，吟詠?zhàn)赃m。而渾先達(dá)，故泌復(fù)得 入官于朝。
顧況者，蘇州人。能為歌詩，性詼諧，雖王公之貴與之交者，必戲侮之，然以 嘲誚能文，人多狎之。柳渾輔政，以校書郎征。復(fù)遇李泌繼入，自謂己知秉樞要。 當(dāng)?shù)眠_(dá)官，久之方遷著作郎。況心不樂，求歸于吳。而班列群官，咸有侮玩之目， 皆惡嫉之。及泌卒，不哭，而有調(diào)笑之言，為憲司所劾，貶饒州司戶。有文集二十 卷。其《贈柳宜城》辭句，率多戲劇，文體皆此類也。
子非熊，登進(jìn)士第，累佐使府，亦有詩名于時。
崔造，字玄宰，博陵安平人。少涉學(xué)，永泰中，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為友， 皆僑居上元，好談經(jīng)濟(jì)之略，嘗以王佐自許，時人號為“四夔”。浙西觀察使李棲 筠引為賓僚，累至左司員外郎。與劉晏善，及晏遭楊炎、庾準(zhǔn)誣奏伏誅，造累貶信 州長史。
硃泚之逆，造為建州刺史，聞難作，馳檄鄰州，請齊舉義兵，遂調(diào)發(fā)所部，得 二千人，德宗聞而嘉之。及收京師，詔征造至藍(lán)田，以舅源休明逆伏誅，上疏請罪， 不敢即赴闕。上以為知禮，優(yōu)詔慰勉，拜吏部郎中、給事中。貞元二年正月，與中 書舍人齊映各守本官，同平章事。時京畿兵亂之后，仍歲蝗旱，府無儲積。德宗以 造敢言，為能立事，故不次登用。
造久從事江外，嫉錢谷諸使罔上之弊，乃奏天下兩稅錢物，委本道觀察使、本 州刺史選官典部送上都；諸道水陸運(yùn)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轉(zhuǎn)運(yùn)使等并停；其度支、 鹽鐵，委尚書省本司判；其尚書省六職，令宰臣分判。乃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 鐵、榷酒等事；戶部侍郎吉中孚判度支及諸道兩稅事；宰臣齊映判兵部承旨及雜事； 宰臣李勉判刑部；宰臣劉滋判吏部、禮部；造判戶部、工部。又以歲饑，浙江東西 道入運(yùn)米每年七十五萬石，今更令兩稅折納米一百萬石，委兩浙節(jié)度使韓滉運(yùn)送一 百萬石至東渭橋；其淮南濠壽旨米、洪潭屯米，委淮南節(jié)度使杜亞運(yùn)送二十萬石至 東渭橋。諸道有鹽鐵處，依舊置巡院勾當(dāng)；河陰見在米及諸道先付度支、巡院般運(yùn) 在路錢物，委度支依前勾當(dāng)，其未離本道者，分付觀察使發(fā)遣，仍委中書門下年終 類例諸道課最聞奏。造與元琇素厚，罷使之后，以鹽鐵之任委之。而韓滉方司轉(zhuǎn)運(yùn)， 朝廷仰給其漕發(fā)。滉以司務(wù)久行，不可遽改。德宗復(fù)以滉為江淮轉(zhuǎn)運(yùn)使，余如造所 條奏。元琇以滉性剛難制，乃復(fù)奏江淮轉(zhuǎn)運(yùn)，其江南米自江至揚(yáng)子凡十八里，請滉 主之；揚(yáng)子已北，琇主之。滉聞之怒，掎摭琇鹽鐵司事論奏。德宗不獲已，罷琇判 使，轉(zhuǎn)尚書右丞。其年秋初，江淮漕米大至京師，德宗嘉其功，以滉專領(lǐng)度支、諸 道鹽鐵轉(zhuǎn)運(yùn)等使，造所條奏皆改。物議亦以造所奏雖舉舊典，然兇荒之歲，難為集 事，乃罷造知政事，守太子右庶子，貶琇雷州司戶。造初奏太銳，及琇改官，憂懼 成疾，數(shù)月不能視事。明年九月卒，年五十一。
關(guān)播，字務(wù)元，衛(wèi)州汲人也。天寶末，舉進(jìn)士。鄧景山為淮南節(jié)度使，辟為從 事，累授衛(wèi)佐評事，遷右補(bǔ)闕。善言物理，尤精釋氏之學(xué)。大歷中，神策軍使王駕 鶴妻關(guān)氏以播與同宗，深遇之。元載惡其交往，出為河南府兵曹，攝職數(shù)縣，皆有 政能。陳少游領(lǐng)浙東、淮南，又辟為判官，歷檢校金部員外，攝滁州刺史。李靈曜 阻兵，跋扈于梁汴。少游自總兵鎮(zhèn)淮上，所在盜賊峰起。播調(diào)閱州兵，令其守備。 又為政清凈簡惠，既無盜賊，人甚安之。楊綰、常袞知政事，薦播為都官員外郎。
德宗登極，湖南山洞中有王國良者，聚眾為盜，令播往宣撫之。臨行，召對于 別殿，上問政理之要，播奏云：“為政之本，須求有道賢人，乃可得理?！鄙现^播 云：“朕下詔求賢良，當(dāng)躬新閱試，亦遣使臣黜陟，廣加搜訪聞薦，擢其能者用之， 冀以傅理。”播奏曰：“下詔求賢黜陟舉薦，唯得求名詞之士，安有有道賢人肯隨 牒舉選乎？”上悅其言，謂播曰：“卿且使去，回日當(dāng)與卿論政事?！辈ビ肿嘣唬?“臣今奏詔招撫，國良不受命，臣請便宣恩命，語鄰境速出兵翦除?！鄙显唬骸扒?言深合朕意?！笔够兀谋繂T外，遷河中少尹。
建中初，張鎰為河中少尹。鎰尋入相，二年七月，遷播給事中。舊例，諸司甲 庫，皆是胥吏掌知，為弊頗久，播始建議并以士人知之，至今稱當(dāng)。轉(zhuǎn)刑部侍郎、 奉迎皇太后副使。盧杞以播柔緩，冀其易制，驟稱薦之。尋遷吏部侍郎，轉(zhuǎn)刑部尚 書、知刪定。奏上元中，詔擇古今名將十人于武成王廟配享，如文宣王廟之儀。播 以“太公古稱大賢，今其下稱亞圣，于義不安。又孔子十哲，皆是當(dāng)時弟子，今所 擇名將，年代不同，于義既乖，于事又失。臣請刪去名將配享之儀及十哲之稱?！?從之。
建中三年十月，拜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 館大學(xué)士、修國史。時政事決在盧杞，播但斂衽取容而已。乏于知人之鑒，好大言 虛誕者，播必悅而親信之。有李元平、陶公達(dá)、張愻、劉承誡，皆言談詭妄，讠夸 大可立功名，亦有微材薄藝。播累奏云元平等皆可將相也，請閱試用之，上以為然， 以元平為補(bǔ)闕。會淮西節(jié)度李希烈叛亂，上以汝州要鎮(zhèn)，令選擇刺史。播薦元平為 汝州刺史，尋加檢校吏部郎中、汝州別駕，知州事。元平至州旬日，為希烈所擒， 汝州陷賊，中外哂之。由是公達(dá)等未克任用。播與盧杞等從駕幸奉天，既而杞、白 志貞等并貶黜，播尚知政事，中外囂然，以為不可，遂罷相，改刑部尚書。大臣韋 倫等泣于朝曰：“宰相不能謀猷翊贊，以至今日，而尚為尚書，可痛心也！”
貞元四年，回紇請和親，以咸安公主出降可汗，令播以本官加檢校右仆射、兼 御史大夫，持節(jié)充送咸安公主及冊可汗使，奉使往來，皆清儉謹(jǐn)慎，蕃人悅之。使 回，遷兵部尚書，固辭疾，請罷官，改太子少師致仕。播致仕之后，減去僮仆車騎， 閉關(guān)守靜，不縈外事，士君子重之。貞元十三年正月卒，時年七十九，廢朝一日， 贈太子太保。
李元平者，宗室子。始為湖南觀察使蕭復(fù)判官，試大理評事。性疏傲，敢大言， 好論兵，天下賢士大夫無可其意者，以是人多銜怒。關(guān)播奇重之，許以將帥。時希 烈反叛，朝廷以汝州與賊接壤，刺史韋光裔懦弱不任職，播乃盛稱元平，特召見， 超左補(bǔ)闕，不數(shù)日，擢為檢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別駕，知州事。既至部，募工徒繕 理郛郭，希烈乃使勇士應(yīng)募，執(zhí)役板筑，凡入數(shù)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偽將李 克誠以數(shù)百騎突至其城，先應(yīng)募執(zhí)役者應(yīng)于內(nèi)，縛元平馳去。既見希烈，遺下污地。 希烈見其無須眇小，戲謂克誠曰：“使汝取李元平，何得將元平兒來？”因嫚罵曰： “盲宰相使汝當(dāng)我，何待我淺耶！”偽署為御史中丞。播聞元平得用，仍欺于人曰： “李生功業(yè)濟(jì)矣?！毖员啬芨蚕Ａ叶üσ?。居無何，希烈用為宰相，或告其有二 者，乃斷一指以自誓。希烈既死，或有人言在賊中微有謀慮，貸死流于珍州。會赦 得歸剡中，浙東觀察使皇甫政表聞其到，以發(fā)上怒，復(fù)流賀州而死。
史臣曰：蒸嘗礿祀，前王制以奉先；怪力亂神，宣圣鄙而不語。凡云左道，固 有舊章。玙假于鬼神，乃至將相，既處代天之位，爰滋亂政之源。國禎妖人疑眾， 妄恢其祀典；梁鎮(zhèn)正士抗疏，方悟其上心。泌見可進(jìn)而知難退，足為高率智辯之士； 居相位而談鬼神，乃見狂妄浮薄之蹤?！锻踔啤吩疲骸皥?zhí)左道以亂政，殺。”寧無 畏乎！繁之丑行，棄于當(dāng)時，竟陷非辜，諒由素履。造為臣得禮，蒞事非能；播居 位取容，舉人敗事。皆非國器，咸歷臺司，失人者亡，國其危矣。
贊曰：玙、泌、造、播，俱非相材。國禎左道，梁生直哉！